孔子之“仁”
孔子的哲学核心是“仁”。在《论语》中,“仁”以不同的面目,在不同的背景下出现了无数次。这些闪烁不定的面容并不是因为孔子的“仁”没有“一以贯之”的主旨,而恰恰说明了“仁”内涵的丰富。樊迟问“仁”,孔子答曰“爱人”;颜回问“仁”,孔子答曰“克己”。曾子概括说,“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”。朱熹解释说:“尽自己的力量去办事叫忠,推己及人叫恕”。这样看来,孔子的“仁”,也就是从人我双方立论,相当于我们今天常说的“人类共存意识”吧。“仁”的内涵里,主要的两方面就是“忠”和“恕”。有了这个“忠”,就会有足够的自我约束,有了这个“恕”,就会有足够的对别人的宽容。孟子后来讲“仁”,就不大讲“恕”了,这就一步一步走向专制。孟子就没有孔子可爱。当然,孔子的“仁”,不仅仅是指一个人应当具有的人格境界,而且还应该是一个社会应当具有的政治理想。是公理,是正义。因而,在非常时刻应当“杀身以成仁”,而决不能“求生以害仁”。他自己一生,倡导“仁”,实践“仁”,修自身为“仁”,又要改造社会政治为“仁”。修自身成“仁”,他是做到了,改造社会政治为“仁”,他失败了。但他“颠沛必于是,造次必于是”,何曾有一丝一毫的媚俗之态!他正大光明,磊磊落落,他一意孤行,坦坦荡荡。他亦知道改造社会是不可能的,但他“知其不可而为之”,关键在于做!他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他在未来的影响,所以他要用自己的行为树立一个榜样,以自己的生命之汁点亮一盏明灯,使后世一切以各种借口逃避伦理责任的行为无所遁形。
手订“六经”
孔子晚年,倦于奔波,况且奔波又有什么收获呢?于是,他回到鲁国故乡。撩去门楣窗棂上的蛛网,拂去案几上的积尘,他坐下来,打开了竹简。这是一个有世界意义的举动。孔子现实政治活动的失败使中国少了一位晏婴、子产或管仲式的人物,但却使世界有了一个伟大文化的源头。这生力绵绵不绝的文化之源,浩浩荡荡,渐远渐无穷,使整个东方世界都浸润其中。
孔子本来是想通过立功来传名后世的,像他终生倾慕的周公一样。但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地没有可能了。“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!”(君子很惧怕死后没有名声留传啊)于是他便想通过立言来不朽。我们知道,在这一点上,他成功了,而且在立言中他还立了德。“三不朽”他完成了两项。据司马迁的记载,“六经”都是经他手订的。也正因了他的手,这些积满时光尘土的古典才成为“经”。那本“饥者歌其食,劳者歌其事”的三百零五首“诗”,记录着那么遥远时代的真切的痛苦,因为他的手订,由愚夫愚妇引车卖浆者流的歌吟一跃而成为六经之首。他对这三百首《诗》说过些什么呢?他和子夏讨论过“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”;他和子贡讨论过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;他说“不学《诗》,无以言,”他还说,“诗可以怨”!他把《诗》当作教材,传授给弟子们,正是因为这种口耳相传式的传授,才使得《诗经》能避开暴君嬴政的焚书之火和莽汉项羽的复仇之火,斯文不灭。他还庄重地为《诗》回护,说:“诗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思无邪!”这就使后世很多对《诗经》暗怀不满的人,比如朱熹,只能做些鬼鬼祟祟的歪曲的勾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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